周恩來和二屆全國政協委員仇鰲親切交談?
毛澤東親筆擬寫電文 邀仇鰲來京。
仇鰲書法。
(本版照片除署名外均屬資料圖片)
▲汨羅仇鰲墓。
本報記者
趙持 攝
本報記者 文熱心 通訊員 黃松柏
“詩魂歸故里”,8月31日,記者來到年初省政府公布第九批省級文物保護單位名單之一的仇鰲墓時,發出了如此感慨。
從汨羅市區沿一條鄉村公路往南車行10多公里,便來到沖里仇——仇鰲故里,仇鰲墓就坐落在重重青山的水龍坡中。
在這里,我們見到了仇鰲的曾侄孫仇木松——可稱是仇鰲墓的守護人。他告訴我們,長沙和平解放后,仇鰲回到故里,準備安度晚年。沒想到毛澤東電邀“亦山(仇鰲字)先生來京賜教”,于是四野派部隊到鄉里找到仇鰲,接他去北京。1950年初,仇鰲赴京,直到1970年3月去世。1998年10月,眼前這座“仇鰲詩碑林園”落成,仇鰲部分骨灰也安放園中墓廬里。
仇鰲,一位辛亥革命功臣,是毛澤東的老朋友,也是共產黨的老朋友。
毛澤東指著仇鰲等對溥儀說:“他們把你這個皇帝老子攆下來了!”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故事的主角是偉人毛澤東,時間為上個世紀的1962年春節。
這個故事溫馨而意味綿長。
這日,都算是湖南“辛亥老人”的仇鰲、程潛等,接到毛澤東的請柬,約到他家小酌,陪一位客人。到達毛家后,他們問客人是誰。毛澤東說,你們都認識他,來了就知道了,不過事先可以給你們透一點風,他是你們的頂頭上司。仇鰲等人以為不是朱總司令,就是劉少奇主席或周恩來總理,誰知來的竟是被特赦不久的前清宣統皇帝溥儀。毛澤東把溥儀拉到自己身邊坐下,說:“他是宣統皇帝嘛,我們曾經都是他的臣民,難道不是頂頭上司?”他又將仇鰲等4位老人一一向溥儀作了介紹,每介紹一位,溥儀便站起來鞠躬致意。毛澤東說:“你不必客氣,他們都是我的老朋友,常來常往的,不算客人,只有你才是真正的客人嘛!”
那天吃的是湖南家鄉風味的菜,有辣椒、苦瓜、豆豉等。毛澤東給溥儀夾了一筷子青辣椒炒苦瓜,說:“湖南人最喜歡吃辣椒,叫做沒得辣椒不吃飯,所以每個湖南人身上都有辣味!彼钢瘀、程潛說:“他們的辣味最重,不安分守己做你的良民,起來造你的反,辛亥革命一鬧,就把你這個皇帝老子攆下來了!”毛澤東一席風趣的話,逗得大家捧腹大笑。
華興會員·同盟會員·民初國民黨湖南支部“靈魂人物”
仇鰲,湘陰縣歸義(今屬汨羅市古培鄉)人,出身農家,1902年中秀才,1904年赴日留學,始學師范,后修政法,在東京參加華興會。1904年10月回國,準備參加華興會組織的長沙起義,起義流產后入長沙民立一中教書,1905年轉為同盟會會員。
從此,長沙一系列革命活動都有仇鰲的身影。公葬陳天華、姚宏業,他是具體活動的安排者;抓反對學生運動的長善學堂學務總監俞慶誥嫖娼“現場”,他是主角之一;他也是營救革命志士禹之謨、襄贊萍瀏醴起義的重要角色,在營救禹之謨的行動中,身份暴露而上了清政府的“黑名單”,將原名仇曜元改為仇鰲再次東渡日本;入明治大學法律系繼續求學,兼做同盟會機關報《民報》的編輯工作,與;逝烧搼。
武昌起義成功后,上海不久也隨之光復。昔日湖南求實書院的學友李燮和做了吳淞軍政分府都督和光復軍總司令,特邀仇鰲出任秘書長。
辛亥革命后,湖南的許多歷史事件都與仇鰲的名字緊密相連。
他是國民黨湖南支部的“靈魂人物”。1912年,同盟會改組為國民黨,仇鰲被宋教仁派回湖南從事改組工作,擔任中國國民黨湖南副支部長(支部長由譚延闿掛名)。他利用自己湖南省內務司司長的身份,將國民黨人派下去做縣長等,健全組織網絡,使得國民黨在基層有著呼風喚雨的能力。這特別體現在1912年的議會選舉中,湖南選出的議員基本上是“清一色”的國民黨人。正是因為湖南國民黨組織有如此基礎,在宋教仁遇刺后,湖南的討袁氣氛,讓都督譚延闿也無法左右。
他是1917年湖南“驅張運動”的穿針引線人。1917年,孫中山在廣州組織護法軍政府。對湖南情況熟悉的仇鰲,知道必須聯絡湖南各主要派系的力量,才能趕跑已經喪失人心的北洋軍閥張敬堯。于是,先是到上海,采取激將法,把正在當寓公的譚延闿說動,赴廣西聯絡掌握兩廣實權的陸榮廷,重構湘桂聯盟。然后,又陪譚延闿在零陵重新掛出湖南省督軍府和省政府的牌子,得以號召湖南各地的反張力量。接著,又穿針引線,促成了“志在中原”而又對張敬堯督湘不滿的吳佩孚與湘軍“結盟”,后來還促成了吳佩孚北撤,并把地盤交給了湘軍。張敬堯被驅走后,他隨湘軍進入長沙,任湖南交涉署外交司司長。
他是“馬日事變”時反動派追捕的對象。1926年,他回湖南主持《國民日報》,聘請共產黨人謝覺哉、龔飲冰等擔任主筆,推動革命斗爭和農民運動的發展。如此,他也得罪了革命隊伍中的右派。1927年,三十五軍軍官何鍵、許克祥在長沙發動“馬日事變”,欲將他作為共產黨員殺害。他遭到許克祥叛軍搜捕,幸被鄰居夤夜相救,方免于難。事后毛澤東曾托人致函慰問。他脫險后乘輪船到漢口。
毛澤東說:“早年我們在長沙鬧革命,亦山先生贊助最力!
1949年12月,毛澤東在中南海設家宴,為他親邀至京的客人仇鰲洗塵。毛澤東頻頻舉杯,向仇敬酒,并對特邀作陪的黨內外友人章士釗、林伯渠、李維漢等說:“早年我們在長沙鬧革命,亦山(仇鰲字)先生贊助最力……對為我們做了好事的朋友,我們是不應該忘記的……”
仇鰲,在自己人生的道路上,雖然沒有像林伯渠、李六如那樣,從舊民主主義革命轉入新民主主義革命道路,但卻是共產黨的老朋友。
仇鰲與毛澤東更是老朋友了,兩人友誼的“牽線人”就是毛澤東在一師讀書時的老師、后來成為毛澤東岳父的楊昌濟。楊昌濟和仇鰲是留日學友。那是1916年,仇鰲奉孫中山之命回長沙進行革命活動。一次,一些湘籍留日學生在他就讀過的岳麓書院聚會,毛澤東、蔡和森也來了。楊昌濟介紹毛、蔡與仇相識,說可以請仇講講追隨孫中山、黃興反清救國十幾年的革命經歷。從此,毛和仇成了相知的好朋友。毛澤東經常從長沙南城的第一師范徒步來到位于北城文星橋的仇宅拜會仇,聽仇鰲講辛亥往事,也向仇鰲談自己的想法,一起探討革命和救國問題。
1921年中共“一大”后,毛澤東、何叔衡欲創辦中共培養干部的學校,找到此時兼任湖南船山學社董事會董事長的仇鰲,意欲利用船山學社的空房子創辦自修大學。
仇鰲思考一陣后,鄭重表態:“可騰出船山學社里的房屋供你們使用。我將盡力從省政府爭取些款項,給你們做辦學經費。我覺得應在這‘自修大學’四字前面再加上‘湖南’兩個字,就氣派多了!泵珴蓶|、何叔衡看到讓自己擔心的事此時有了眉目,便高興地提出:“誠請亦山先生出任自修大學校長!背瘀楛c頭答應,并為“湖南自修大學”寫了校牌。
船山學社要辦湖南自修大學的消息傳開,前清遺老遺少出面抵制,聯名上告官府,不允許在船山學社內辦學。
仇鰲召開船山學社董事擴大會。在會上,他大義凜然地說:“現在有識之士提出愿到船山學社內辦學,來思賢講舍做學問,辦教育,讓閑置少用的講堂房屋,物有其用,讓船山學社恢復昔日瑯瑯書聲,這樣實實在在的好事,何樂而不為呢?怎可拒之?我深信孔子、孟子、王船山、郭嵩燾等各位圣賢對此舉措,是不會提出異議的吧!”
仇鰲繼續說:“自修大學內設特別班、補習班,把那些缺衣少食的平民,被人看不起的‘睜眼瞎’、‘光腳板’的泥腿子收進船山學社圣堂,讓他們識字、讀書,教他們明事理,改弊習,讓優異的國粹文化擴展到廣大農村,深入億萬人心中,是多好的事呀!這不正是落實船山學社‘求適于用’的寫照嗎?”
仇鰲條分縷析,深得人心,會場上爆發出經久不息的掌聲。事后,仇鰲即通知毛澤東、何叔衡速派人到省政府有關部門辦理由船山學社創辦湖南自修大學的事宜,還名正言順地為他們爭得省政府每月400多塊大洋的辦學經費。從此,自修大學在仇鰲和船山學社的掩護下,成為中共湖南地方組織公開活動的場所,也是中共成立后的第一所培養干部的學校。這所學校,從1921年8月創辦到1923年被趙恒惕查封,培訓學員共達200多人,為中共輸送了大批骨干。
仇鰲捋須大笑說:“自辛亥革命以來,長沙多次易守,這次和平解放……實乃38年中絕無僅有之盛舉!”
1949年夏,毛澤東指揮中國人民解放軍直驅江南。
中共地下黨組織與仇鰲取得聯系,轉達了毛澤東、林伯渠等老友的問候,希望他憑借自己的聲望和影響,為解放事業作出貢獻,仇鰲欣然應允。1948年開始,他參與程潛等籌劃湖南和平解放事宜,負責聯絡政治、文教、工商和社會各界人士。1949年2月,長沙市和平促進委員會成立,他任主席。
對于率50萬大軍盤踞湖廣,妄圖負隅頑抗的白崇禧,仇鰲以故舊兼長輩身份,勸他脫蔣獨立,未能成功。仇鰲便與白決絕,全力襄助程潛高舉起義大旗,謀求湖南和平解放。7月,白崇禧沿湘桂線布防,決心作垂死掙扎。程潛為避免被脅持,間道走邵陽,留陳明仁署理省政,仇鰲留守長沙相助。26日,白崇禧驅車至仇鰲寓所,勸他“離長赴粵,另就高職,以防不測” 。白見仇鰲不語,又說:“我固知先生與毛澤東等共黨要人有故舊之誼,但現為國共兩黨爭奪天下,先生乃黨國元戎,安能置三民主義于不顧而就范于共產主義?”仇鰲憤然回答道:“三民主義早已茫然無存,你我共知。蔣介石統治中國20余年,現已成魚爛之局,你要憑區區50萬已潰之軍,阻共南下,非但無益,徒害百姓,倒是你需要三思而行!我老了,個人安危早已置之度外,只求有生之日,上應天時,下順民心,則死無遺憾,別無他慮!”
白崇禧仍不死心,下午又送來金條若干作旅費,堅促仇鰲赴粵。仇鰲原封退回,以示決無去志。
7月28日,白部撤至衡陽,長沙和平解放之障礙已除,程潛返回長沙。正共相慶幸之時,不料白崇禧派飛機轟炸長沙各處要地,并在仇鰲寓所投彈掃射,幸未命中。
8月2日,省城成立了仇鰲等人為首的長沙市各界“迎解”聯合會。4日,程潛、陳明仁、唐生智、仇鰲4人領頭,和湖南省國民黨軍政要人,聯名發出通電,宣布起義。毛澤東和朱德總司令立即回電,稱贊他們“義正詞嚴”,并表示對此“極為佩慰”,“謹致祝賀”。仇鰲在歡迎蕭勁光將軍的宴會上,捋須大笑說:“自辛亥革命以來,長沙多次易守,這次和平解放,不放一槍一炮,百姓安居樂業,實乃38年中絕無僅有之盛舉!”
仇鰲對毛澤東說:“好在你黨有一革命武器,即批評與自我批評。但須時時把握這個武器!
1949年3月底,毛澤東親自電邀仇鰲與程潛、陳明仁、唐生智4人赴北平,參加第一屆全國政協會議,共商建國大策。時仇鰲已居故鄉汨羅山村,他給毛澤東回電辭謝說:“亦山半肺殘軀,老邁無為,愿居林泉,以度余年……”原來仇鰲于1947年患肺癌,經手術割去右肺后乃愈,爾后便自稱“半肺老人”。電文中所述雖屬實情,然亦有功成身退、淡泊自守之意。
10月,毛澤東又親筆來函邀請:“縱先生無意職位,亦請來京歡敘”,并命四野派人去汨羅鄉下尋訪。這使仇鰲深為感動,不便再辭,乃攜秘書和侄兒仇碩夫赴京。中央統戰部部長李維漢及毛澤東秘書田家英在車站迎候,送仇下榻于北京飯店。時毛澤東國事正忙,無暇立即晤面,便叫李維漢等陪同仇鰲參觀游覽。仇鰲目睹北京的深刻變化,撫今追昔,感慨萬千,曾賦詩贊頌北京“高閣紅旗翻曉日,交衢小隊舞新聲”,感慨“閱盡興亡喬木在,沖塞古柏亦崢嶸”。
1950年2月,毛澤東請仇鰲任中南軍政委員會委員及參事室主任,老人又托辭老病以謝。毛澤東風趣地說:“你去掛個名嘛!人常說,國民黨稅多,共產黨會多。你只開開會就行了,喜歡聽就聽,不喜歡聽就起身走嘛!”
1951年,中國共產黨誕生30周年前夕,仇鰲給毛澤東寫了封洋洋數千言的長信,在歷敘舊誼之后,接著明確指出,共產黨在執政后一定要注意保持清醒的頭腦,要防止腐敗,并建議:“好在你黨有一革命武器,即批評與自我批評。但須時時把握這個武器……則一切艱難皆可克服!
建國伊始,仇鰲即能提出如此誠摯而中肯的意見,毛澤東深為佩服和贊同。毛在給仇鰲回信中說:“共產黨就是需要您老這樣的諍友!